安逸的意思(还是四川话最安逸)
四川方言就像川味一样,在短短20年里席卷了全国。好像不管是哪里的人,都会说上一句“巴适得板”“雄起”,就像在全国遍地开花的四川火锅店一样,一派繁荣景象。可这些都只是川音的浮毛,看似密实,而真正的皮肉危机只有土生土长的四川人才懂。
记者|薛芃
摄影|蔡小川
成都,不只是成都话
到成都的第二天,郫都区新冠疫情暴发。一对70岁左右的老夫妇核酸检测相继呈阳性,隔天,他们20岁的孙女确诊。紧接着,因为一晚上去了几家酒吧,女孩成为网暴的焦点。这天傍晚采访完,赶上了晚高峰,我们随着下班的人潮走回住处。一路上总能听见人们在议论这个女孩,有指责也有理解,有四川话也有普通话。
一夜之间,原本悠然自得的成都,迅速进入紧张状态。平日热闹的太古里、春熙路,人流量少去了一多半。冬天的成都,总是阴阴雨雨的,难见到阳光,让整座城的气氛显得更萧索了些。没有人知道,第二天会不会有更多确诊病例出现,“封城”的传言也在四散传播。路面上,所有人都戴起了口罩,但凡出入口,各种检查也严格了几倍。之前计划采访的几个川剧、评书演出场所陆续关门,方言的采访一下子没了着落。
在此之前,我作为一个外地人,对四川话的未来挺乐观的。当诸如吴语、客家话这些方言都面临着失传或退化的困境时,四川话的说唱音乐、电影、短视频、街头流行语风靡全国,不仅在四川地区,其影响力甚至辐射到外地,看起来四川话的传承似乎没有这么大的困境。起初,我好奇方言是如何与这座城市和谐共处并传承着的,为什么能始终有这么强的生命力?但几天来对本地语言学家、社会学家、翻译家、市民进行采访之后,无法再这么乐观了。
人民公园里的鹤鸣茶馆是成都最有名的老茶馆之一,虽然很多游客慕名而来,但这里也仍是老成都人常来的地方,一边喝盖碗茶一边摆龙门阵。
疫情出现后,我在网上看郫都区的消息,其中有一段视频,录了晚上郫都区某社区的广播,喇叭里一口标准的郫县话喊着:“踏苏时切,飚乱跑。相信刮家,结节配活哈栓检拆。薄打堆堆,薄臭热(音ra)闹。挫门戴口罩,注意消夺。”
这几句话,我用了郫县话的发音,翻译过来是:“特殊时期,不要乱跑,相信国家,积极配合核酸检测。不扎堆,不凑热闹,出门戴口罩,注意消毒。”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听郫县话,才发现,发音与成都话差别挺大,比如成都人说“国家”的“国”字,大致会是“鬼”的音,而郫县话则念作“刮”音,是个开口音;“特殊”的“特”在郫县话中也念作开口音“踏”,在成都话中则是“忒”的音;“消毒”的“毒”,成都人念起来有点像“堵”,第三声,到了郫县则成了“夺”。
郫都区在成都的西北部,原本是郫县,2017年1月郫都区正式挂牌成立,成为成都市的一个区。同一座城市的主城区与远郊区县的方言口音有着不小的差别,这个口音的差异,在成都人这里,一耳朵就听得出来。
根据口音差异来推断,喇叭里的声音,应该是50岁朝上的中年人。这个判断,是在采访了几位老成都人之后得出的。美国约翰·霍普金斯大学历史学家王笛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,1956年生人,多年来一直从事中国社会史、城市史、日常生活史和微观历史的研究,家乡成都是他研究中最重要的样本。王笛告诉我,在他小时候,成都地区就有好几种口音,比如府南河内外,口音有所差别,成都市内与南边的双流也不一样。那个时候,如果按照口音来细分,方言的区域可以划至非常小的范围,而现在,小区域范围内口音的差异逐渐缩小。因此,即便是年轻的郫县人,能说出喇叭里那一口标准郫县话的也已经不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