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、青草,本是寻常之物,比不得玫瑰牡丹,那是入诗入画的,比不得梧桐芭蕉,那是入词入文的。
2、老家地肥,随手撒下一把种子,便长满了庄稼,草,变野性了。壕沟,废水渠,地头,到处长满了野草。一把镰刀映在空中,祖父尝试着教我割草,用水滋润镰刀,往磨刀石上抹,思量差不多了,便学祖父,有模有样,将刀刃割在食指之上,比试一番,眯眼瞅瞅,设想它触碰在草上的情景,我会利索收拾他们的。
3、天刚亮,被唤醒,祖父带我去割草,露水湿润鞋,静悄悄的,沉寂寂的。草儿,野性地抬起头在等我们,摇晃不已。野花还没见着我们,便胆怯地匍匐在地上。对草,心里是有区分的。有的草会引人怜悯,轻轻攥在手里,温柔地一割,他们便会温顺地躺在手心里,往篓里丢的时候也不用操心,轻盈飘落,好像回到了故乡。有的草让人产生蹂躏的欲望,一把抓住头颅,砸下镰刀,他们还不服气,在倒下去的一瞬间,流出粘人的汁液,把他们扔进背篓,要费一些劲的,听到落进背篓里的声响才放心。若是遇上低垂蔫劲的野花儿,莫名地看不起,跳过继续。毛毛草,让我喜欢,要是地里全是他晃动的脑袋多好,地里虫子很多,地头有一棵老树,差不多完全枯朽了,树身上有两个黑洞,像一双无助的眼,显得莫名苍老颓败,映衬草一片生机。一只猫在树脊上游走,阳光下身影也有些迟缓幽暗。
4、草看着可爱,刈割后也可爱,还活着,还绿着,还生气着,即使被牲畜咀嚼,即使被阳光晒成一小缕,还是活着的。
5、和祖父坐在阴凉里,将草晒在家门口,看着——人走过,脚踩,牲口走过,践踏,最后剩下小小枯黄一缕,用手扯,不断,用力,“啪”,不甘心的,显然是多了不少韧性,越是践踏,越结实。
6、爱青草,不爱别的,本是寻常之物,踩过,晒过,终究是野性依然,哪像那脆弱的花儿?活着,活着,寻寻常常之物。
7、比不得玫瑰,那是如诗如画的,比不了梧桐芭蕉,那是入词入文的。青草谁也比不得,那是入人心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