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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(谈笑有鸿儒,往来无白丁)

发布时间:2023年1月5日责任编辑:江小明标签:暂无标签

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(谈笑有鸿儒,往来无白丁)原创2021-07-20 15:55·小书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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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次乐乡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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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子昂 〔唐代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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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乡杳无际,日暮且孤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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川原迷旧国,道路入边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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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戍荒烟断,深山古木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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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何此时恨,噭噭夜猿鸣。

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,辗转奔波,漂流浪荡,举目所见皆是他乡风物,张耳所闻皆为异土乡音,心头所想无时不盼回家,无处不望团聚。乡愁如巨石沉沉压在游子心头,离别如毒蛇死死缠绕诗人步履。举步维艰,千难万难。



读唐代诗人陈子昂的诗歌《晚次乐乡县》,你会随诗人一道体验远离故乡、久别亲人的人生隐痛,也会随诗人一道感受孤独远行、恐惧迷茫的心灵凄凉。

不知道陈子昂从哪里来,要到哪里去,又是为何步履匆匆,风尘仆仆,只知道一天傍晚,日落西山,夜色苍茫,诗人不得不投宿一座古老破旧的城池,一家简陋的客栈。那一晚,和许多马不停蹄的夜晚一样,他无眠,他惆怅,他恐惧,他特别想回到家乡,与亲人团聚。

他的情意深深打动人心,他用诗歌记录了这段刻骨铭心的体验。于人而言,眼睛是心灵的窗户,一眼可以透视心灵的精神气韵;于诗而言,标题是诗歌的眼睛,一字可以明了诗歌的魂灵。陈子昂看似不经意写下“晚次乐乡县”五个字,其实暗藏心路险恶,暗喻人生苦况。


“晚”是交代时间,已经很晚,不能继续前行,黑夜茫茫,人生地僻,凶险多多,不得不停下,不得不投宿。透露出昼夜奔波、行踪不定的艰难与困窘。“次”是停留、驻足的意思,暂时停下匆匆步展,暂时歇宿荒野客栈,暂时缓解疲惫不堪,等待天亮,又要赶路,又要走向远方。“乐乡县”是一个陌生的地名,是一个偏远荒凉的地方,今生今世,陈子昂也许是第一次抵达,也许是最后一次经过,也许是唯一一次相遇,都是缘分,都是记忆。简简单单五个字,传达出人在路途的艰难困苦,心在漂泊的孤独无奈。

古老《诗经》有言“日之夕矣,牛羊下来”,陶渊明诗云“山气日夕佳,飞鸟相与还”,唐代诗人崔颢亦有诗云“日暮乡关何处是,烟波江上使人愁”,是的,太阳落山,牛羊归栏,飞鸟投林,人亦思家。家在哪里,亲在何方,远天远地,隔山隔水,千里万里不见,三年五载不回,陈子昂一开篇就默念故乡,一上路就回望家园。


他看到了什么,地老天荒,时空渺远,日落西山,山林昏暗,夜色渐渐加浓,行人处处稀少,这个世界,只有他还在行走,匆匆忙忙,踽踽独行。走向漆漆黑夜,走向茫茫远方,没有人陪伴,没有人接应。一个人的世界只有一个人面对。太阳落下去,世界黑下来,远方还很远,旅途很艰难,渲染出一路前行的紧张、忧虑与不安。不只是前行之路,更是人生之途。前景渺茫,心灵黯淡,情绪低落,精神不振。一上路,一出场,诗人给我们勾勒出来的就是这样一个身心交瘁、情意低迷的赶路人的形象。

走过了山川原野,走进了夜色朦胧,心中所想故园风物早已模糊,先前所见异乡风景渐渐暗淡,行之若迷,恍惚如梦,身心即将陷人无边黑暗。沿着小路,匆匆前行,直达偏僻荒远的小城一乐乡城,一切风景陌生,一切风物荒凉。不像在故乡,所见所闻,乡土乡音,备感亲切。


诗人离开故乡越远,孤独也就愈加强烈,离开亲人越久,内心也就愈加冷清,越是置身他乡异地、荒野小城,心中也就越发思念故乡。诗人似乎带着故乡远行,将乡音装进耳朵,将风物装进眼帘,将乡味融进舌头,将乡愁融进心间,走到哪儿,停歇下来,都会想起家乡,想起亲人。是的,乐乡小城,曾经出现在陈子昂的生命世界,曾经在一个夜晚深深触动了诗人的乡愁。

其实,每一个漂泊的游子都是陈子昂,你是,他是,我也是,不论古今,不分中外,不管来自何方,不管又要奔向哪里,离开了家乡,都要经过一些陌生的地方,都会投宿黄昏的客栈,都会经历一个晚上的不眠与惆怅,第二天,我们继续赶路,带上行囊,装满乡思,走得越远,心头越沉。

年轻的时候,也许意气风发,四海为家,不以为意,可是,终有一天,你会感觉到树高千丈,叶落归根,人走四方,魂归故里。谁能失去故乡,谁又能忘却故乡呢?诗人陈子昂之所以对沿途风物如此敏感,如此在乎,其实骨子里是因为看不到故乡,听不见乡音的缘故啊。


即将接近这座陌生的城市,即将安顿好这颗疲惫的心。诗人看到,荒郊野外,戍楼荒烟,丝丝缕缕,渐渐模糊,以至消失不见。回首刚才走过的深山老林,参天古木,参差不齐,也慢慢变得朦胧一片。何故?天地昏暗,夜幕降临。一切即将陷入无边的黑暗。诗人的心也感到更加孤寂而冷清。

一个人面对一座陌生的城市,一颗流浪的心面对一夜无眠。注意两个字“断”“平”,前者描写戍楼荒烟,一丝一缕,突然不见,触目惊心后者描写参天古木,蓊蓊郁郁,如烟似雾,渐次模糊。用词极为准确,传达出特定环境之下诗人的敏锐感受与惊悸心理。诗中意象“野戍”“荒烟”“深山”“古木”,远近配置,动静结合,既写出了夜色加浓,黑暗来袭的紧张恐惧,又暗含僻远幽深,悲凉孤寂的心理感受。感觉诗人一路匆匆,担惊受怕,时而走过深山老林,不见人影,时而走过荒野戍楼,紧张不安,时而抬首黄昏,天地暗淡。



一个人就这样行走在白天与黑夜交替的时空节点,惊慌失措,无所适从。那种不安与担心,那种焦急与顾虑,那种迷茫与困惑,安享天伦之乐,久居故乡之人,又如何能够体会得到?可以这么说,陈子昂越是置身荒野,置身黑暗,置身异地他乡,也就越加思念亲人、怀想故园。是啊,在家千日好,出门时时难,谁不羡慕居家自由、自得其乐的生活呢?

一颗失落的心需要得到安慰,一个孤独的生命需要得到温暖,可是,不当不对,偏偏此时,声声猿啼破空而来,来自深山老林,来自漆漆黑夜,来自荒凉古道,触动了诗人敏感的心弦,诗人脑海浮现出许多温馨的画面:家人围炉而坐,叨念远行的游子,母亲白发苍苍,缝补岁月的沧桑,妻子一脸憔悴,操持繁忙的家务,小孩睁大天真的眼睛,不知道父亲去了哪儿,故乡的早晨,公鸡打鸣,日头高照,故乡的黄昏,牛羊归栏,归鸦投林。温馨美好,静谧安详。

可是,这是梦幻,这是泡影,这是永远的痛啊。此时此刻,心头翻涌离愁别恨,耳边回荡声声猿啼。这颗心如何安宁?注意诗中的意象“鸣猿”,凄厉刺耳,惊悸痛心,备添恐惧,备感寒凉。



汉乐府民歌云“巴东三峡巫峡长,猿鸣三声泪沾裳”,杜甫《登高》云:“风急天高猿啸哀,渚清沙白鸟飞回。”白居易《琵琶行》写道:“其间旦暮闻何物?杜鹃啼血猿哀鸣。春江花朝秋月夜,往往取酒还独倾。”

李白《长干行》云:“十六君远行,瞿塘滟灏堆;五月不可触,猿鸣天上哀。”猿鸣声声,刺破夜空,反衬宁静,增添悲凉,烘托恐怖。诗歌就在声声猿啼之中戛然而止,留下无穷韵味。

我在想,如何此时恨,偏偏碰上猿啼,表达何意呢?此时此刻,恨意绵绵,恨满天地,恨山恨水,恨云恨雾,恨花恨草,触目皆恨,触景伤怀。何以如此?心有郁结,乡愁难遣,人在江湖,身不能回,心急火燎,烦躁不安,梦魂飞渡,重逢故园。一腔幽恨写满黑夜,一缕乡愁飘洒天地。

这一晚,读陈子昂的诗歌,重温游子离乡的心灵隐痛,恍恍惚惚,云里雾里,似乎自己也变成了故乡的客人。是的,我们日益远离故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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